谢瑶卿让内侍给宋寒衣搬了把椅子,强压着她在桌边坐定,谢瑶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,问:“你和那个柳云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宋寒衣支支吾吾的,不肯正面回答她。
谢瑶卿就知道了,她盯着宋寒衣,半晌叹了口气:“前几日刑部李守忠还跟我说,她有一个庶子待字闺中,希望朕帮她寻一门好亲事。”
宋寒衣想了想,用忠诚的眼睛看向谢瑶卿,诚恳的为自己辩白道:“陛下为臣费心,微臣感激不尽,可是我也知道,寻常公卿仕宦是不愿意将儿子嫁给我的,能将儿子嫁给我的,无非是有求于我罢了,而且这份所求,一定是她从陛下那得不到的,所以才要用漂亮的儿子来笼络我。”
“她们也许看中我与陛下的亲厚,也许看中我手中的仪鸾司,也许看中我个人的英武骁勇,可无论她们看中我什么,我都不想因为一个男人与陛下相背。”
谢瑶卿沉默片刻,这边是为什么她愿意将生死都交付给宋寒衣。
“可那柳云对你就没有所求吗?”
宋寒衣笑了笑:“我是陛下的近臣,是仪鸾司的指挥使,自然人人都有求于我,可是有人求我为她谋财,有人求我为她害命,还有人求我为她窥探陛下圣意,可柳云所求,不过是要我为他提供个遮风挡雨的住处罢了,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。”
谢瑶卿捏着眉心纠结半天,叹了口气道:“只是他与你终究是不相配。”
宋寒衣抬头静静看着她,谢瑶卿不知为何,感觉从她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一种控诉——你凭啥说我!
“好多人都说,陛下与凤君也不甚相配。”
谢瑶卿没话说,这算什么,上梁不正下梁歪吗?
宋寒衣继续解释:“而且我并不想与他成亲,或者说,我并不像成亲,陛下您知道的,我每天干的是刀尖上添血的日子,为陛下尽忠,舍生忘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,可若是有了家人,我难免心中记挂。我这种人,最不能有的,就是软肋。”
谢瑶卿叹了一口气,确实有许多事,还需要仪鸾司,还需要宋寒衣去做。
她只得安慰宋寒衣:“等过两年天下太平了,你就不要再呆在仪鸾司了,好好去学一学怎么为政一方,怎么治理州府。”
宋寒衣却坦然的拒绝道:“太难了做不到,况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,我现在只想和柳云搭伙把日子过好,每日累了一天后回家能有热饭吃。”
她最后请求谢瑶卿:“陛下您就别管这事了,我若改变主意,以后自然会厚着脸皮来求陛下的,凭陛下与我的情谊,我难道还会不好意思吗?”
谢瑶卿放松下来,笑骂她:“就你放肆。”
最后又嘱咐道:“回去之后把这事和柳云说开,省的他怀着满腔柔情,却还被你蒙在鼓里。”
宋寒衣点头:“我自会同他说清楚的。”
柳云有些忐忑的看着坐在上首的那个女人,从宫中当值回来,宋寒衣就是这样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,面无表情的吃饭,面无表情的问小柔的吃穿住行,面无表情的坐下看公务,柳云一边惴惴不安的为她添茶,一边在心底猜测她在宫中听到了什么消息。
柳云想的出神,连茶水溢出瓷杯都没有发觉,直到宋寒衣用粗糙的手掌将他的整个手腕都拢住,他才恍然回神,手一抖,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宋寒衣身上,柳云俯下腰,手忙脚乱的去擦,宋寒衣拦住他,一言不发的看着他。
直到柳云被她平静的眼神看毛了,终于壮着胆子怯生生的问:“大人?大人为什么这样看我?”
宋寒衣暗自斟酌半晌,长久的沉默让柳云心中升起一阵恐惧,在他无法忍受这种恐惧之前,她终于贴心的打破了寂静:“我听别人说你想把之前的结契果取出来。”
柳云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慌张,片刻后他佯装镇定。
“是,大人上回问我时我就想明白了,如果有机会,我一定要把那东西取出来。”
宋寒衣观察他的眼睛,觉得他没有说谎。
“很危险。”
柳云笑笑:“危险也好过被一个结契果困住,再嫁都不能。”
宋寒衣忽的心意一动,捏紧他的手腕,两条浓黑英气的剑眉皱起,沉声问:“再嫁?你要嫁谁?没见你和哪个女人走得近。”
柳云很想白她一眼,这人是装傻还是真傻,唐国公府里除了她还有几个适龄未娶的女子?何况平日里她们二人逾矩□□放时间多了去了,宋寒衣难道半点心思都没有吗?
柳云眼中噙上脉脉的柔情,似嗔似怨的看着她,只静静的不说话。
片刻后宋寒衣清了清嗓子,故作镇定的咳了几声,柳云偷偷抬眼看她,总觉得她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竟罕见的飞上一抹薄红。
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。
宋寒衣扭过头去,低声说:“我不知你有这样的心思。”
柳云听着这话,有些赌气的反问:“难道大人没有吗?”
他只是赌气,并不敢奢求,只是没想到宋寒衣却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问住了,柳云一时也有些怔忪,他喃喃自语:“大人你”
宋寒衣只得转过头来,认真的看着他说:“我是这样的心思,可我的心思和你的心思,恐怕不一样。”
她看了眼一旁的杌子,示意柳云坐下来听她说。
她继续道:“我是仪鸾司的指挥使,也许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我是陛下近臣,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,所有对陛下不利的人,陛下遇到的所有危险,我都要做第一个冲上去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