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士为知己者死,陛下待我以诚,我自要肝胆相报,这没什么可说的,可对你却并不公允。”
柳云本在认真听,到此处却忍不住反驳道:“陛下待大人以诚,大人就愿意以死想报,可大人救我于水火,我对大人,就不能以死相报了吗?”
宋寒衣被他噎了一下,皱着眉道:“我一个女人,哪用得着你以死相报?”
柳云不甘心,小声为自己辩解:“又不是真的以死相报,我的意思是为了大人,我做什么都愿意的。”
宋寒衣看着他,问:“即使不能明媒正娶,即使每日都要担惊受怕,即使不知我哪日就会一去不回,即使我也许不喜欢你,只是想和你搭伙过日子,你也愿意吗?”
柳云眨了眨眼睛,疑惑的问:“这些怎么了呢?”
“这些本就不是我所求的,我只想跟在大人身边,做夫郎也好,做侍君也罢,哪怕仍旧像这样做一个仆从,只要大人愿意让我侍奉,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呢?”
宋寒衣还在纠结:“我公务繁忙又危险”
柳云大胆的伸手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:“我之前的日子,不也是和一个公务繁忙又危险的人搭伙过日子吗?大人与曲三娘相比,好歹没有外债,还有优渥的俸禄与恩赏。何况我再之前的日子,每天都是危险又忙碌,大人只要愿意留我侍奉,何必顾虑这些男人家的小事?”
柳云从杌子上像一匹绸缎一样滑下来,跪在她的身前,依旧捂着她的嘴巴,低垂着双眼,将自己脆弱白皙的修长脖颈裸露在空气中,他轻声剖白自己的心意。
“大人,我所求的,只是希望大人能为我,为小柔遮挡一时的风雨罢了。”
一张柔软芬芳的手掌挡在了她的口鼻前,似有似无的浅香让她心乱如麻,片刻后宋寒衣无奈的叹了口气,慢吞吞道:“你既愿意那就先搬到我那去过几天日子试试看?”
柳云仰头,粲然笑道:“好。”
谢瑶卿总觉得宋寒衣最近变得很奇怪,奇怪在哪,她又说不上来。
她不喜欢在仪鸾司衙门呆到天黑了,但近日太平无事,她早些回家也是理所应当;她审讯凡人也没有那样凶神恶煞了,但最近抓的不过是些小偷小摸的飞贼,也当不得她的雷霆一怒。
谢瑶卿将大臣的请安折子扔到一边,侧着身子,撑着头,看着从窗棂外照进内侍的彩虹一样的柔光陷入了沉思,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?
正巧向晚被谢明珠吵闹得头疼,借口来为谢瑶卿送安神汤躲了过来,瞧谢瑶卿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心觉好笑,他见殿中无人,心中便起了一些坏心思,缓行几步行到谢瑶卿身后,用沾了微凉晚风的手指捂住谢瑶卿的眼睛,捏着嗓子,作怪一样用尖细的声音和她猜谜。
“陛下,猜猜我是谁?猜对了才给你点心吃。”
谢瑶卿并不给他捣乱的机会,捉着他的手腕干脆利落的把他拽到了自己身侧,伸手揽住他将他带到了自己腿上,向晚睁圆眼睛瞪她:“陛下你这是舞弊!”
跟着来的小太监把小厨房炖了一下午的羹汤呈上,谢瑶卿就着向晚的手吃了,一边轻柔的捋着他腰侧柔软又敏感的皮肉一边笑:“出题的时候怎么不聪明点,整个皇宫除了你还有谁敢这样问朕?”
向晚脸一红,调情一样锤着她的肩膀小声抗议:“那陛下也是暴力舞弊!”
谢瑶卿装模作样的和他玩闹了一会,向晚才面红耳赤的问她:“陛下在想什么呢?难得见陛下有解不开的疑惑。”
谢瑶卿便将心中的不解跟他说了,向晚闻言便笑:“这么说来,陛下也可以去问问那些大臣,这半年来陛下与之前又有什么区别。”
谢瑶卿不解:“朕和之前有什么区别?”
向晚看了眼脚下玉石的地板,被小太监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,曾经血流满地的惊悚景象仿佛只是一个幻影,向晚抓住谢瑶卿粗糙有力的手指摩挲着,小声道:“陛下已经许久没哟亲手杀过人了。”
谢瑶卿笑着摇摇头:“朕也不知道为什么,尤其是明珠出生以后,再愚蠢奸邪的人朕看了也只觉得好笑,并不会想亲手了解了她们了。”
“真是奇怪,是为什么呢?”
向晚笑眯眯的,像只摇着尾巴讨要零食的小狗一样,趴在她的胸前,眼巴巴的瞧着她。
谢瑶卿失笑,揉了揉他的发顶,恍然道:“果然是因为你。”
“至于宋寒衣想必也是一样的原因吧。”
裴瑛的医术总是值得信赖的,取出结契果的过程中,柳云在鬼门关上几进几出,到底是被裴瑛妙手回春救了回来。
他虚弱的躺在榻上,浑浑噩噩的睡过去几天,醒来时眼前一片迷蒙,似是有浓重的白雾遮挡在他的眼前一般,直到有人挥刀斩断这浓稠白雾,伸手给他。
宋寒衣低着头,专心为柳云喂药,柳云艰难睁开眼,看见一张英武的面容,上面却仿佛趴着一只血红的蜈蚣,他吓了一跳,下意识的往后逃。
宋寒衣动作停顿一下,咳嗽一声,受伤的低下头,柳云这才意识到是她,急忙撑着虚弱的身子靠过来,心虚的解释:“我我只是没反应过来,这些日子多谢大人的照顾。”
宋寒衣摸了摸鼻尖,看起来倒是平静:“答应了你一起过日子,这些就是分内事。”
柳云得寸进尺道:“分内事里,有没有赐我结契果这一件呢?”
宋寒衣扭过头去,面色如常,耳垂却微红。
“你想有,就有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