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成楚长相还好,但脖子上大瘤子,确实有点吓人,所以他都是独来独往,也就是张居正实在是看不过去了,给他介绍了一个妻子,否则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成婚。“臣拜见陛下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。”徐成楚一步步走进了御书房,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。
朱翊钧终于理解了为何冯保要阻拦徐成楚觐见了,大瘤子确实有些吓人了,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:“免礼,去宣医学博士陈实功、李时珍、吴涟过来。”
陈实功、李时珍和吴涟,是大明解刳院的三位大医官,可以说是杏坛圣手,如果这三位出马,都看不好的话,那恐怕就没得治了。
李时珍是解刳院的院判,他看了很久和两位大医官交流了一番后,他才站了出来俯说道:“陛下,这瘤子,若是不早些割去,恐怕会恶化为枯荣症,到那天,药石难医,徐御史岁不过四十,需要早日切除。”
“危险吗?”朱翊钧面色凝重的问道。
“不是特别危险,臣有九成五的把握不会有事。”陈实功出班俯说道,作为解刳院外科第一把刀,做这个手术,他还是很有把握的,无他,唯手熟尔。
解刳院里很多标本,给陈实功提供了太多的练手机会。
大脖子病,是穷病。
尤其是山东没有种植海带之前,要摄取碘,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儿,山东大面积种植海带之后,这种病才开始逐渐缓解,可见徐成楚早些年,是真的很穷很穷。
但大明的遴选机制,还是把徐成楚遴选成为了进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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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要切掉吗?可能会有半成的风险。”朱翊钧看向了徐成楚,枯荣症就是癌症,如果再不切掉这个瘤子,徐成楚活不了多久了。
“臣叩谢陛下隆恩!”徐成楚根本没废话,直接叩头,感谢陛下的大恩。
医疗资源是一种极其昂贵的社会资源,徐成楚成为了进士,依旧无法获得治疗,民间压根没有能够主刀的外科医生,京师大学堂医学院,刚毕业了第一批医学生。
解刳院的大医官们,神龙见不见尾,他就是去看病,也要排很长很长的队,他现在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监当官,没有那么多的特权。
其实徐成楚完全可以去求张居正,他就住在全楚会馆,张居正一定会给他安排插队,但徐成楚没有那么做,已经非常麻烦张太岳照顾了,为了疾病还要麻烦。
他这个骨鲠的性格,一定会对万历维新提出批评,这就有点过于忘恩负义了。
“那行,监当官的差事,等看完病后,再继续领着,朕很看好你!”朱翊钧面带微笑的说道:“你相信大医官,朕之前拔横生智齿,都没问题。”
“现在说说你的奏疏吧。”
“臣等告退。”李时珍、陈实功、吴涟选择了告退,他们要去研讨下这个病情,确定手术方案。
“陛下,臣反对普及教育和人口自由迁徙,这两个是非常矛盾的,只能得其一,不能都要。”徐成楚讲起了他为何反对。
“仔细说说。”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。
徐成楚开始侃侃奇谈,在他谈论政务的时候,朱翊钧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徐成楚。
之前徐成楚觐见,谨小慎微,甚至是有些懦弱的,大脖子病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的麻烦和歧视,哪怕是考中了进士,依旧被同僚歧视,他在这种歧视的环境下长大,没有变得孤僻、暴戾、暴躁已经是极限了。
但在谈论政务的时候,他立刻变得风度翩翩,变得自信,甚至变得有几分张居正的影子。
“夫人者,群居之性也,百骸虽具于私门,而教化交通、刑狱医坊诸务,皆仰公门之力。”
“夫公利者,税赋之显用也,万民共沾非无费焉,朝廷糜帑亿万以维其序。”
“丁亥学制之行,虽蒙童皆得教化,然靡费甚巨,国帑与地方并担其重。”
“然流徙无禁,则州县倾囊育才,而才俊趋九龙大学堂、竞赴海疆通邑,若江河之赴海不复还也。腹里诸司空耗资财,未得反哺之利;濒海诸府坐享才聚,反嗤内6为敝屣。”
“长此以往,畛域之别日深,裂痕之患渐著,臣愚钝,或使学子自承束脩之费,或禁流徙强留才俊,使桑梓得其惠,贫富不致悬绝,方为久安之道。”徐成楚再俯。
徐成楚其实做好了被流放的准备了,陛下已经是大明实际上的威权了,忤逆陛下要冒着巨大的风险,其风险之大,不亚于当年海瑞上《治安疏》骂嘉靖皇帝了。
徐成楚的意思是:
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,群居的动物,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。
一个人的成长,离不开私门的衣食住行供养,但也离不开治安、交通、医疗、教育等等公共资源,这是公门提供的便利。
公利,是朝廷税赋使用的直观体现,每个人都享有,不代表它是免费的,朝廷需要花费巨大的社会资源,维持公共服务的运行。
普及教育不代表廉价教育,为了普及教育,大明朝甚至要压上所有的营收,丁亥学制已经开始推行,新的学制之下,大明万民接受的普及教育,其高昂的成本都是由朝廷和地方衙门承担。
但是自由流动,就代表着地方高昂的投入,注定血本无归,花费了巨大心血培养的人才,会向九龙大学堂、会向沿海更加达的地区流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