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很明显,这么做,小户会被杀的血本无归,快出逃,而后聚集在那些门槛很高的私人交易会的周围,成为这些交易会的羽翼,任由这些交易会拿着他们的银子,在交易行里肆意妄为。
这么做的好处,也是显而易见的,那就是燕兴楼市场遵循《天择伦》、《人择论》,物竞天择,适者生存,不至于留下满坑满谷的裙带关系入市的垃圾,任由整个市场腐烂。
腐朽是会蔓延的,一旦腐朽的数量变多,整个市场就会烂掉,黄金故事就会破产,大明宝钞就失去了第一锚定物,转为信用货币。
世间从无两全法,任何政令都有好有坏,需要抉择。
王崇古太了解这官场了,燕兴楼交易行的吏员才有多少人?哪怕这些交易行人人都是大公无私、一心为公、道德崇高,以吏员的规模,也不可能把庞大的市场完全监管起来,这是出人力范围的。
而整个市场的参与者才是多数,博弈才能形成共识。
这么做,就是在驱逐小户,形成一个多庄市场,但小户深度参与到这种博弈之中,那本身就是投机大于投资的行为。
“两相其害取其轻吧。”王崇古替王谦拿了主意,王谦有的时候,也会迷茫,也会瞻前顾后畏畏尾。
“王家屏求见。”门房站在书房的门前,将一封拜帖递给了王谦。
王家屏入京,第一个来拜王崇古的码头。
王谦看着手中这本拜帖,颇为感慨的说道:“说曹操,王家屏就到了。”
工党要交棒到王家屏手里了,虽然大家都是晋党出身,但彼此都不是很对付,这跌跌撞撞的走到今天,又走到了一起来。
王家屏站在王家大宅门前,负手而立,看着门头,有些恍惚,上一次,他为了广州府的会同馆驿,求到了王崇古这里,希望王崇古看在大家都是晋党的面子上帮忙。
王崇古什么也没说,就把事情办了,这就是一份情谊,日后王家屏反攻倒算,就陷入了道德危机之中。
王崇古、王谦乃至是皇帝,都觉得王家屏会为了晋人做点什么、借机打压异己、安插亲信、巩固自己的权威,所以皇帝直接把全晋会馆给拆了,变成工馆,让王家屏没那么本事。
但王家屏心里非常清楚,不会有什么反攻倒算,主要是他没那个能力。
皇帝、王崇古心里没数。
什么晋党?晋党哪里还有人?!过去的晋党,都被打散了,不是转投工党,就是转投了帝党。
范应期住解刳院出不来了,周良寅干脆成了侯于赵那般的帝党,要么就是在残酷的政治倾轧中被革罢、被坐罪,还有些倒霉蛋,被王崇古刷圣眷用了。
晋党,真的没人了,一个没人的党派,注定沉沦下去。
权力是没有真空的,只要出现任何一点空隙,就会有人填补,替你履行权力。
“见过王次辅。”王家屏行了个弟子礼,他回京来,目的是极为明确的,先拜拜码头,决不能犯当年张四维的错误。
当年张四维对着杨博蹬鼻子上脸,觉得自己拿党魁的位置十拿九稳,甚至把全晋会馆当自己的,腐化现任应天巡抚李乐,不把杨博当党魁看,后来,杨博把党魁的位子交给了葛守礼。
“坐坐坐。”王崇古对王家屏的到访,还是非常高兴的,最起码王家屏没仗着自己年轻,欺负老头子老了,这就已经很有道德了。
王崇古和王家屏聊了很多,比如殷正茂当年制定的两广变盐法、广州市舶司的经营、佛山的铁厂、造船厂、安南国的局势等等。
“我对安南局势持有保守态度,安南人斗的还不够凶残,正好,我也老了,就把你叫回来,你也别觉得我阻拦了你建功立业,再并安南的筹算,我左右权衡,还是这工党对大明更重要些。”王崇古说起了自己对安南的态度。
王家屏非常直接的说道:“此时不是合适的时机,缅甸、老挝、暹罗、安南、占城,这些地方,都是蛮夷,没有足够的教训,是不会听话的。”
王家屏也表明了自己态度,再并安南,看起来是一份极大的功勋,很诱人,但很烫手的同时,眼下安南内部的倾轧还不够猛烈,还没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。
王家屏在临走的时候,加大舶来粮、占城粮的进口,加安南国的内部倾轧。
“王次辅一直忧心的工会,我倒是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,希望王次辅帮忙斧正一二。”王家屏拿出了一本奏疏,这是他在广州的实践经验。
佛山的两家铁冶所,能够良币驱逐劣币,是有迹可循的。
天下所有事儿,都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,王崇古要把工党交给他王家屏,那王家屏要拿出些东西来,让王崇古做到一直想做到的事儿,而工会,就是王崇古现在最头疼的事儿。
王崇古看完了奏疏,有些疑惑的说道:“王侍郎的意思是,眼下的官厂,太过于封闭了,所以,才无法组建工会?”
“流水不腐。”王家屏十分肯定的回答道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