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翊的视线落回书上,扫过一行行墨字,随口道:“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。”
“……”
旁边没了声音。
谢翊动作一顿,忽然想起来,在他这个新娶进门的小娘子眼中,病人不乖乖吃药就是十恶不赦,他这番话简直坐实了这个印象。
谢翊不动声色地将书页翻回前一页,重读刚才漏掉的部分,补充道:“这药我从小吃到大,也没见得好多少,吃不吃都是这样。”
云芜小声:“或许就是不吃药才好不起来。”
谢翊:“……”
三言两语说不清,他“啪”地一下合上书,起身往内室里走去:“我要睡了。”
云芜:“那药……”
谢翊:“不喝!”
看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内室,往床上躺了下来,云芜收回视线,低头看小桌上原封不动的汤药,黑乎乎的药汁映着暖光的烛火,白雾袅袅。
云芜很是发愁。
他为何不肯喝药呢?
躺到床上的时候,她还是想不通。
若她是一个身体孱弱的病人,肯定会乖乖喝药,让自己早点好起来,做一个健康的人有何不好?
劝自己喝药容易,劝别人喝药最难,偏偏谢翊软的不吃,硬的她又行不来,让云芜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她惆怅地翻了一个身,刚一动,忽然想起什么,身体顿时僵硬住。
果然,背后传来一句凉飕飕的话:“再过去点。”
云芜乖乖地往床边挪了挪。
幸好国公府的床榻够大,两人中间空出一个人的距离,她也没掉到床底下去。只是这样子,被子就有些不够用了。
云芜也不好意思和病人抢被子,揪着漏风的被角等了半天,估摸着他应当是睡着了,这才动作轻轻地磨蹭回去,把自己全装进被子里。
谢翊在黑暗中睁开了眼。
他无言地看着床幔顶上幽暗的花纹,感觉到旁边的人一点一点靠近,布料摩擦过的声音在耳边如惊雷一般刺耳,还有愈来愈靠近的体温,属于另一人的不同于他熟悉的味道也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周围。
太近了。
他忍了又忍,欲要提醒,却听到身旁人的呼吸逐渐变得轻缓。他转过头,只看到一张恬静的睡脸。
今日发生了太多事,一闭上眼睛,云芜便沉沉睡了过去。
总不好和一个睡着的人计较,谢翊只好重新闭上眼,让自己适应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感觉。
……
虽然谢翊拒绝喝药,第二日一早,云芜还是起来熬药了。
椿儿拿着一把蒲扇帮她扇风,纳闷的不得了:“三少奶奶,少爷为什么又不喝药了?”
云芜郁闷地摇头。
椿儿在旁边跟着唉声叹气。
夫人派她来这个院子里给三少奶奶帮忙,结果她除了倒了几碗没喝掉的药,什么忙也没帮上。昨日她给夫人汇报三少爷愿意喝药了的好消息,夫人高兴,还给了她赏。哪知道,昨晚又倒了一回药。
现在,她闻着药炉上传出来的苦味,只觉得嘴巴里也泛着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