跪在戚缕和身后的戚顺和见势窜出来跑到戚相身旁跪下,声声恳切:“父亲请息怒。大姐姐自幼入宫做伴读,与宫中诸位公主感情甚笃,不独昭平公主。他人若是想要拿此事做文章未必行得通。再者,放眼整个都城,众位朝臣家中的女儿见了昭平公主是恨不得贴上去的,哪有为了避嫌刻意疏远的,咱们戚府要是反其道而行之,只会让人起疑。”
戚顺和观察戚国公的神色,揣度他的心思:“最重要的是,父亲方才说昭平公主区区女儿家,不能如皇子们般继承大统。试想,一个被排除在皇位斗争以外的公主,大姐姐同她玩得好些也无关痛痒啊。”
戚顺和一面说一面给袁夫人使眼色,袁夫人会意连忙和她打配合,附和道:“顺和说得不错,况且陛下向来看重昭平公主,和儿同公主走得近些于戚家也是大有裨益。老爷要是实在不喜,以后我将和儿看紧一点就是了。”
戚国公在两人的一唱一和下渐渐平息怒火,但望向戚缕和的眼神总不是那么和善:“如今她大了,愈发地有主意,连为父的话都不放在眼里。夫人,你平日里多留心些,是时候物色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了。”
目光收回扫到一旁的戚顺和,他又忍不住多嘴:“你也是,整日间舞刀弄枪疯疯癫癫,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,将来高门大户挑女儿郎难不成是看你的枪舞得多好,刀耍得多利落吗?”
说着,唤来侯在一旁的管家:“你去,带人到二小姐房中看看可有藏匿刀枪,通通给我没了。再去给她请个嬷嬷,好好教教她女红,一日学不好,一日就不许出门。”
戚缕和正欲为戚顺和反抗,却收到她递来的明晃晃写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眼神,硬生生地咽下这口气,在袁夫人的吩咐下由着戚顺和将自己带离正堂。
秦姨娘后脚就跟了出来,细心地检查她额角的伤,在焦急地比划着什么。
秦姨娘是戚国公早年间出任青州知府时纳的小妾,虽然不会说话,但做事踏实稳重,人又小意温柔故而颇得戚国公欢心。国公府中只有袁夫人一个正室,并无其他小妾,秦姨娘第一次见袁夫人时对她极为畏惧。不过袁夫人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威严,加之当时老夫人将戚缕和养在身边,袁夫人膝下寂寞已久,看在她入府时已怀上戚顺和且为人懂得伏低做小,渐渐地便也接纳了她。后来还将戚顺和养在自己屋里,衣食学问与戚缕和并无二致。
大家后宅长日寂寞,两人一同教养女儿,天长日久的也如姐妹一般。
戚缕和有时并不能通过秦姨娘的手势准确地收到她传递的信息,下意识就看向戚顺和,等待她的解释。
“姨娘在问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?”
戚缕和摇摇头:“没有,隔得远只擦额角而过,而且穿得厚茶水也没烫到。”
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戚缕和走远,戚顺和才说她:“姐姐何必同父亲置气,反倒自己落不得好。现下父亲急着要将你嫁出去,这可如何是好。”
两双眼睛齐齐投来关切的眼神,戚缕和难以招架:“那不过是父亲的气话而已。你我二人的婚姻早就被绑在他的锦绣前程上了,他又岂会白白便宜他人。”
“眼下最应担心的,是你。”
戚顺和更不在意:“有什么好担心的,父亲绝对想不到,我的兵器都藏在你的屋中了。”
三人皆是莞然一笑,挽手走回内院。
一场争吵就这样偃旗息鼓,整个国公府在夜色中沉寂了下来。
静极的冬夜,连轻微的声响都被放得很大。
自廊外传来下人的靴声橐橐,令房中的梁砚清莫名的烦躁。
云桐推门入内,大大咧咧:“公子公子,出大事了。”
梁砚清蹙紧的双眉拧得更深:“咋咋呼呼的。”
云桐上气不接下气:“真、真是大事,天大的事。”
梁砚清一个眼神掠过,云桐便收了要他猜一猜的心思。
“老爷和大公子欲将一半家产捐给朝廷赈灾,如今正同前去筹款的户部侍郎商议此事,公子你快想想办法阻止他们吧。”
云桐看着似乎比梁砚清更为急切。
梁砚清无动于衷,比着那日从云梧身上取下来的那枚梅花袖箭在画草图:“无所谓,左右老爷子也不会将家产留给我,捐给朝廷梁时还能得一些,我乐见其成。”
云桐窜到他的跟前,一掌按在那未成的草图上,好说歹说:“可是,那户部侍郎说要给老爷和大公子上书祈求皇帝封官加爵,你若不回去可就半点好处都捞不到了。”
梁砚清抽出宣纸,转向另一边:“反正是老爷子自己挣来的,他想如何处理随他去。今日我要是回去对他指手画脚,来日他必会对我横加干涉,我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。”
云桐:“可是。”
梁砚清把他推出二里地:“别可是了,他一把年纪了,同他计较做什么,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。”
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。
梁砚清:“嘀咕什么呢?”
云桐当即转身从书橱上取下书卷,郑重展开:“没什么,在为您的科考祈祷呢。”
“看书,快看书。”